老旺躺在藤椅上抽煙,煙霧在午后慵懶的陽光里飄散成灰白的絲絮。他總覺得喉嚨里卡著什么,像是被煙嗆出來的火辣,又像是被往事梗著的硬骨。院子里的石榴樹開了第三茬花,秦雨蹲在樹下掐花蒂,指甲掐進花瓣時發(fā)出細微的破裂聲。
"婆婆說要曬花茶。"她仰起頭時劉海兒沾了花粉,發(fā)梢粘著細碎的金紅。老旺望著那抹顏色,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在公社門口見的野葛花。
====
一、命運的重逢
秦雨是帶著兒子從南方回來的。那年老旺的獨子在工地上摔斷了腿,半截命搭在醫(yī)院里。她跪在病房門口時穿了件墨綠旗袍,領(lǐng)口的盤扣松開兩粒,露出一小截白膩的鎖骨。老旺握著輸液管的手抖得針頭直晃,兒子卻扯著嗓子罵:"老子要活要活!"
這場婚事像根釘子楔進老旺的心口。秦雨在廚房剁菜時,刀刃劃過案板的節(jié)奏總讓他想起年輕時趕牛耕地的聲響。直到某天他去后院劈柴,聽見廂房里傳來異樣的動靜——先是瓷器碰撞的清脆,接著是壓抑的抽氣聲,最后是秦雨壓著嗓子的低吟。
====
二、禁忌的欲望
那天夜里老旺喝多了。他摸著墻根晃進廂房時,秦雨正跪在床邊用牙咬開白酒瓶口。月光從紙糊的窗欞里漏進來,勾勒出她后背起伏的輪廓。老旺突然想起當年在公社大食堂看見過的殺豬場面,屠夫的刀刃擦著豬脖子的青筋滑過去,濺起的血珠子在蒸汽中凝成粉紅的霧。
"老旺叔......"她轉(zhuǎn)過頭時嘴角還沾著酒沫,眼神卻亮得嚇人。老旺覺得胸腔里炸開一團火,像是有人往燒紅的鐵板上澆了冰水。他扶著床頭的雕花木柱,聽見自己的牙齒咯咯作響。
====
三、最后的掙扎
日子像被浸過水的宣紙,越泡越軟。老旺開始在院子里養(yǎng)蛐蛐,秦雨就在房檐下掛起竹簾。蛐蛐的叫聲順著竹簾的紋路傳進廂房,總能聽見她淺淺的笑聲。直到那個暴雨夜,老旺聽見廂房里傳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,就像有人在用鐵榔頭砸破生鐵鍋。
天亮后老旺在堂屋看見兒子的拐杖。竹杖頭被磨得發(fā)亮,卻歪得像根斷了的筷子。他蹲在門檻上抽旱煙,直到煙灰燙紅了手心才想起要抖。秦雨端著藥碗站在院中,雨后的青石板上印著她拖鞋的濕痕,從廚房延伸到廂房門口。
====
四、真相的重量
老旺去鎮(zhèn)上趕集時遇見從前的鄰居。那人遞給他張皺巴巴的照片,背面用圓珠筆寫著"南方醫(yī)院 2019.7.13"。照片里穿白大褂的人正給秦雨扎針,但老旺認得那張臉——是自己住院時看護病房的護士小劉。
他摸著照片上泛黃的邊角回家時,聽見廂房里傳來熟悉的瓷器破碎聲。這一次他沒躲,而是推開門跨過滿地的青花瓷片。秦雨穿著那件墨綠旗袍跪在床前,但領(lǐng)口的盤扣全開了,露出的鎖骨泛著血色的光澤。
====
五、最后的抉擇
老旺從床頭柜抽屜翻出半瓶二鍋頭。秦雨撲上來搶時,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,感覺骨節(jié)和脈搏在掌心突突跳著。"你該不該嫁進這個門?"他湊近她耳邊問,酒氣混著煙味灌進她耳廓。
窗外的石榴樹在風里抖著殘花,落下的金紅花瓣沾著露水,像極了當年野葛花在晨光里的模樣。老旺突然想起公社門口的牛糞塘,夏天時總有人家往里頭扔破棉絮,漚肥時會泛起一層油亮的水皮。
====
六、歸途
天亮時老旺在門檻上看見兒子寫的紙條。字跡歪歪扭扭,卻清清楚楚地寫著"求您放過我娘"。他把紙條塞進灶膛時,聽見廂房傳來瓷器碰撞的清脆聲響——是秦雨在收拾昨夜的殘局。
夜深人靜時老旺常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。他望著案頭的蛐蛐罐發(fā)呆,聽見罐子里傳來細微的啃食聲,就像三十年前公社大食堂里老鼠啃饅頭的聲響。只是這次他分不清,那究竟是往事的回音,還是現(xiàn)實的倒影。
====
尾聲
后院的石榴樹結(jié)了第三茬果。老旺摘果子時總愛抬頭看枝椏的紋路,說像極了秦雨眼角的細紋。那天他蹲在樹下剝石榴,聽見廂房里傳來熟悉的低吟,卻比從前更輕,更隱秘。
窗外飄著細雨,打在青石板上發(fā)出沙沙的響。老旺望著石榴籽在掌心滾動,突然想起當年公社門口的野葛花,開得越旺時根部就越發(fā)苦澀。他把石榴籽塞進嘴里嚼著,甜得發(fā)苦的滋味順著喉嚨往下淌,和三十年前吞下的草藥沒什么兩樣。